夏诗和山而

2017-03-25

夏诗问着我,眼睛却只看着前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千万人在你周遭涌动,你孤身站在街道的正中央。 热闹的人群很喧嚣,你伸手却触不可及。孤独像冷风一样拼命地钻进你的衣袖,刺入你的骨头。 你漫无目的,不知道跟随人群中哪个人的方向。”

山而之前很喜欢一个人去ktv。 纯粹的黑暗中有一个荧屏闪耀着光影,忽明忽暗交织着音乐,演绎着爱恨情仇。 这和电影院不同,电影院太大,不能给山而以安全感。电影院人太多,不能给山而以私人空间。

同理,山而喜欢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觉得天堂的模样,除了图书馆,还有便利店。 午夜里,一条长长的落寞街道,却有遗世而独立的一片光亮。它就好像在说:“嘿,走很久累了吧,我一直在等你呢。 ”

夏诗曾经追寻过一个方向。听他听过的每一首歌,去他走过的每一条街道。 在小小屏幕里,经历他的欢笑泪水,黯淡斑斓。就像灰暗电影院里,那个深深陷入的观众。 她追寻中空气中他的每个嬉笑怒骂,她流转于河流中他的每个浮光掠影。

山而后来也明白,韵脚是写词人的诡计,故事是演唱者的卖弄。 他听多了矫揉造作,他也曾沉溺于歇斯底里胜过浅吟低唱。 他曾羁糜于温馨光亮的小空间,不愿独自面对外面冰冷幽暗的现实。

周云蓬说,认识一个人就好像认识一个星系。夏诗说他认识了一个星系,一闪一烁,不近不远。 以前,夏诗认为结识新的人只是在茫茫人海中不断重复挥手告别的无聊过程,有时甚至是或刺眼或混沌的不悦。 而今天,夏诗知道,有些星系的光亮,能陪你走过人生的某个重要阶段。 夏诗感谢目前为止的人生里,她所接受到的所有的光。

山而忘不了那个女孩。在一个水果摊旁,她五官精致,眉头舒展,抿嘴微微一笑,动作轻盈,双眸温柔清澈。 她转身离去,阳光照耀在她脸上,山而第一次知道了“所谓伊人”四个字的含义。 山而想,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人温润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十五岁的时候,夏诗穿着碎花裙绕着这个学校的田径场足足走了十圈。 操场上疯长的野草仿佛她此刻的内心,然后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牵着她的手,亲吻她的额头。 十八岁的时候,夏诗即将离开这里,她绕着田径场走了一圈又一圈,身后踩着她印在泥地里的脚印的男孩,已经是另一个脸庞。 十六岁的每个周一,山而在这片破旧的操场上,仰头注视着天空。 人那么多,他却只是看着远处的树,在这座压抑的小镇里,只有这些花草树木是任自生长,不问世事。

山而不喜欢表白,因为表白往往意味着虚妄,卑微,傲慢,难堪,冷漠,以及奈何明月照沟渠。 山而喜欢说,我昨天在梦里见过你,真可爱。夏诗则见惯了各种奉承谄媚,她知道那些人的鬼胎阴谋。 她喜欢有个像樱桃一样的男孩对她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山而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夏诗说:“来生想做一只猫,猫会不会眠梦?”

山而说:“我只在乎树叶印在墙上的影子。”

夏诗说:“石榴花开了吗?草木尽青否?”

山而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夏诗说:“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

山而不语。夏诗也不语。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眉目言笑,眸子里都是对方。只是痴痴的笑着,来不及说出一个字,手可摘星辰。

顾城说:“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